寂寞的季羡林

寂寞的季羡林

自从2003年开始，国学大师季羡林在北京301医院度过了他生命中的最后六年。在此期间，虽然各路朋友找季老的不断、媒体的采访、杂志社的约稿，使季老的秘书忙得不亦乐乎，表面上的热闹更加深了季老内心深处的孤独，季老在生命的后期似乎已不属于自己了，与儿子的决裂、收藏品的纠纷，财产的争夺，直到季老仙逝以后，在八宝山刚开完追悼会，老人尸骨未寒，就发生所谓其弟子偷季老的乌龟事件。这些事情在公众的视野当中，和娱乐界发生的八卦新闻已没有什么两样了。季老一生勤奋、读书无数、超凡脱俗，但最后却在这繁琐的世俗事件中静静地离开了我们，这不能不说是一种悲哀。虽然季老生前曾多次发出呼吁，要把他头上的“国学大师”、“学界泰斗”和“国宝”三顶桂冠摘去，但至死未能如愿。可能是出于国人们对季老的尊敬，太希望我们国家能出好多个像季老那样学富五车、贯通中西的饱学之士，但遗憾的是，在大多数国人眼中的季老（包括我自己），大凡是一个行动迟缓、经常漫步于未名湖旁、喜欢养猫、穿着朴素、平易近人的耄耋老人。季老在当上北大副校长后，在一次新生报到的日子里，替一位刚来的学生看行李2个多小时......对季老再进一步了解一些人士，大概也只看过季老的《牛棚札记》、《病榻札记》等，但季老在著作等身的学术生涯中，最重要的作品却是《中亚佛教史》、《米勒会见记》、《糖史》，读过这三部作品的人恐怕少之又少，更不要说研究这三部作品的人了。季老的一生坎坷多跌，少年的艰辛磨难，青年误入包办婚姻之门，与妻子一生无共同语言，亲生儿子视如陌人，他对小猫的宠爱，已超出对亲人的情感，这已经够悲哀的了，但是季老在学术上更加孤独与寂寞，无人与他交流，甚至没有人专门研究他的学术作品，直至他在天堂也只能一人默默地吟诵自己的梵文，回想着自己的少年与童年，也无人和他交流......

是季老的学术著作艰涩难懂吗？还是其作品的思想深不可测？都不是。古代老子的《道德经》原文更加深奥难解，屈原的《离骚》更是诡异神秘，但经后人不断努力翻译、注释、普及、传播，历经几千年风风雨雨，老子的《道德经》在世界范围拥有广泛的读者，老子已不仅仅属于中国，已走向世界了。而我们媒体对季老的描述既肤浅又庸俗，至今我没有看到一篇文章来阐述季老的学术思想史，相反，他们把季老早年的收藏史倒写得淋漓尽致，特别是对季老的收藏究竟值多少钱不惜笔墨、大肆渲染、哗众取宠、误导读者。由此，我又联想到另一位学术大师钱钟书先生，他的《围城》出了一版又一版，但对钱钟书先生的重要学术著作《管锥篇》却介绍甚少，大多数读者仍一无所知。相比王国维先生来说，人们至少还知道王国维先生有本《人间词话》、还有做学问的三个境界之说。而对季老的这种平庸、肤浅的描写与传播，在不久的将来，季老会被人们所渐渐淡忘，那正好应了李敖对季老的“评介”：季羡林称不上什么大师，只不过和季羡林同辈之人都去世了，他自然成了大师。如果我们从心底里不赞同这些评论，那大师确实不是人们捧出来和吹出来的，是靠他伟大而不朽的作品来证明的，我们的出版界有责任更有义务把季老的三个重要作品，以普及本的形式也好、还是以注译本的形式也罢，向读者提供季老的学术巨著，还季老一个“真面目”。同时更有必要向80、90后的青年们普及，因为他们这一代熟知周杰伦、崇拜摇滚乐，而对中国的发展历史所知甚少，不少人不知道中国历史上还有个林彪将军、还有个胡耀邦总书记，我们总不能看着他们若干年后不知道我国还有个季羡林大师吧。

朱咏敏

2009-8-4